怀想天空

宋炜煊

一

在烈日的灼烤下，父亲挽着裤腿，弓着背一步一步倒退着，被晒得黢黑的胳膊麻利而又迅速地插着秧苗。不一会儿的功夫父亲已经整齐地插满了一大片田地……

常常在夜深的时候站在院前的空地上，仰望天空，漆黑的苍穹，布满数也数不清的星星，四周的大山与天空相连，就像是要把这里的天空切割开一样。我望着头顶这片天空，心里却一直渴望着有一天能走出这片天空。

二

父亲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的集镇了，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之外的世界，每天“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就是他全部的生活。父亲一辈子只在学堂里坐了两天，我们村妇女会写在墙上的标语还是我上学后一遍遍教会父亲认的。每次父亲让我教他认字的时候，眼神都充满了对文字的无限景仰，嘴里总要不断的念叨着,生怕一不小心给“弄丢”了。

三

那一年的高考(Q吧)，我以全县第一的优异成绩考上了省城的一所大学。

也就是那一年，我的父亲和我第一次走出了大山。

四

城市的夜空很少能看见星星，城里的同学说那是因为空气污染太严重，但我觉得城里的夜空即使没有星星也很亮。

五

已经三年没有回家了，父亲托人捎话叫我暑假一定回家看看。傍晚我和父亲坐在院子里乘凉，父亲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旱烟，我望着这片熟悉的天空，才发现这里真的有这么多的星星，每一颗都闪烁着光晕，能照亮整个夜空。

“你毕业还是回家吧，去年才来咱们村小学教书的刘老师又走了，学校只剩下一个老师，娃娃们……唉！咱们这穷留不住人，你是这山水供养大的，还是回来吧……”

我一直沉默着没有开腔。

六

那晚之后父亲再没有提过想要我回家的话，只是每天天不亮就叫我起床和他一起下地插秧。

和父亲并肩站在冰凉的水田中，低头弯腰，倒退着身子，一步步顺次地把秧苗插进水田。

“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水中天空如镜，我看到了水中倒映着的天空、父亲还有自己。头顶的那片天空就是脚下的这片黑土，我向往的天空其实一直就在自己的脚下，因为低下了头，所以看清楚了水田中倒映的天光，也看清楚了自己。

七

我想我还是喜欢大山里的夜空，无限深邃的夜空里布满了数也数不清的星星，每一颗都在对我闪烁光明，这才是属于我的天空……我在自己的心田里插秧，会从心水中看见广阔的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