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评：高考作文评价公正需要对真实的包容

　　十几年的高三教学使我痛切地认识到，我们的作文评价存在严重问题。要拓宽说真话的包容空间，需全社会的参与，更需高考阅卷老师的包容。

　　如果终极评价出问题，那么教师在教学过程中的许多努力都是白费，应试教育与新课程理念之间就会产生一种撕裂，教育就会出现价值分裂，这种分裂也会让教师和学生无所适从。一年一度的高考在即，有考生的家长这几天都很紧张，不少学生也心里没底，尤其是作文。最近接触到几位作文很优秀的学生，反映作文问题：感觉越写越不会写，越写越不知道怎么写，因为分数忽高忽低。

　　原因是什么呢?

　　我想可能有这么几个方面的因素：一是过频的考试让写作者失去了自由与从容，写作已成了游离于生命之外的东西;二是写作话题与自己的亲疏度以及写作时的状态导致写作不是在燃烧生命，而是在消耗和冒烟;三是精神流水线式的简单评价过于追求大概率价值观，缺少对个体的尊重;四是阅卷老师不固定，导致标准多变，加之老师可能有的思维定式，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标准。

　　作文就是真实的表达

　　作文要说其实并不难，就是真实的表达，会说话，会写字，应该就会作文，用两句话说就是：“我手写我口，我手写我心”，因为只有真实的表达才会有健全的人格。写作与一个人的内在生命相连，一个真正的写作者，他的文字与他内在的精神人格是合二为一的。作文评判的标准，我把它概括为三句话：三流作文是堆砌文字，二流作文是道德伪装，一流作文是独抒性灵。堆砌文字的作文是玩弄技巧，如开头造几个排比句、比喻句，花拳绣腿，虚张声势;结尾照应题目来句诗歌或漂亮的口号等，中间把庄子陶潜李白等文化名人揪出来游街示众，看不出写作者的内在精神，无甚发现，遑论批判意识。

　　道德伪装的作文就是说假话

　　为了得高分，学生只有将自己伪装起来。比如小时候写“一件有意义的事”，想不出什么是有意义，于是就写帮老人捡苹果，问名字时说“我叫雷锋”。好像很“主流”、很高尚，然后老师给评了高分，还在全班朗读，成了范文。

　　遗憾的是，道德伪装的文字甚至还更容易在作文评价中胜出，这给个性化抒写、有思想穿透力的作文打击不小。如果终极评价出问题，那么教师在教学过程中的许多努力都是白费，应试教育与新课程理念之间就会产生一种撕裂，教育就会出现价值分裂，这种分裂也会让教师和学生无所适从，而对于教育而言，最重要的是价值观，如果价值观出了问题，就可能出现“问题人”，“问题人”会造成“问题社会”，后果是严重的。教育是培养人的，而这个人应是内外合一的大写的人，有自由的思想，独立的人格，坚实的行动。只有社会的每一个人内外和谐、知行合一，人格健全，这个民族才会坚强和有尊严。

　　第一流的文章应该是独抒性灵

　　但问题在于，一些写真情有棱角的文章被打入冷宫带来的副作用是：许多有个性的学生不敢再说真话。前些年江苏一位有个性的学生，其高考作文被打“0”分，让许多老师抱憾不已。2010年也是江苏的王云飞用古文写作“绿色生活”，这种古怪的套子里装的其实是真话的密码，但写真话有风险，只好用难懂的古文包装。在我们这个社会，真性情的展示空间依然有限。虽然俄罗斯作家索尔仁尼琴说过：“一句真话比整个世界的分量都重”，但谁愿意在关键时候拿自己的前途命运开玩笑呢?拓宽说真话的包容空间需要全社会的参与，更需要高考阅卷老师的包容。现在虽说有二评乃至三评，阅卷系统可以进行自动调整，避免了分数的过大差异，但趋于中间化的求“保险”的评价，依然让优秀的文章容易吃亏。统一思想引导下的大概率价值观依然左右着不少人的思想，在我们一些老师心目中，写爱情是思想不健康，反对权威是大逆不道，批判社会丑恶现象是心理阴暗、不能辩证地看问题……学生们奇怪：我不知道别人希望我怎样说话，我应该怎样说话才能让阅卷老师满意?

　　作文评价问题的根本原因

　　十几年的高三教学使我痛切地认识到，我们的作文评价存在严重问题，根本原因在于教育价值观的固化、扭曲与落后。一些阅卷人其实是不合格的，这和文凭与职称无关，而是脑子中的条条框框还没有拆除，观念依然不够开放，“工具化人格”和“格式化教育理念”依然左右大脑，依然在自觉不自觉地培养学生的工具化人格和格式化思想。

　　作文就是一种表达，关键看他思维的纵深度和精神人格的层次，不能只让学生说道德上正确的话而不说真话，真话有可能是错话，但对错只是一个相对的标准，评价者要提高自己思想的境界，拆除自己心中的墙，不要有心理定式，要有自由精神，有对普世价值的追求，要学会从多角度看问题。不要让有道德勇气敢说真话的学生前仆后继地跌入评价陷阱，使他们在付出了昂贵的代价后学会撒谎与配合，从而在十几年的培养后，成了“合格的废物”(叶开语)。

　　又是一年高考时，作文评价让我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