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息且行
(2006年浙江卷高考满分作文)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在人生的求知路上孜孜不殆,踽踽独行是美的。
“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策扶老以流憩,时矫首而遐观”。初夏的午后在树阴里聆听蝉鸣,入夜于茵茵芳草里遥望碧天里的星星,也是美的。
人生路上,总是险滩连着波岸,深溪连着幽谷,寒窗的春帷外游弋着阳春里的风筝,行兵的巷道尽头是满园欲滴的青梅。
有的人征服了险峰,又举目遥望更险峻的山崖;探得了瑰宝,又跃跃于另一次奇异的冒险;策马路过梅园,却一心想着直奔边关,戍国杀敌。这样的人不是痴顽,而是执著。他们在奔波里冲出生命的极限,在征服里体验生命的快乐,在生无所息里实现自己的终极意义。最伟大的战士渴望战死沙场,在死神带来的永恒憩息面前,他粲然微笑,死得其所。
有的人驾一叶扁舟,凌万顷之茫然,却不想到达任何彼岸,只是徜徉自适,听风饮露。他们秉烛夜游,访仙探鬼,只是感慨于岁月如寄而风光无限,不得遍赏。这样的人不是放纵颓靡,只是潇洒自如。他们在漫游里赏玩生命的细节,在驻足遐观里纪念流逝的时间,在诚挚的诗篇里讴歌造化的神秀。升仙的道人不过问红尘俗世,只在静坐修行中获得人格的圆满,生命的休憩。
故而生有所息,生无所息,只是对不同生活方式的一种注解。没有一种是尤其高尚,没有一种又尤其鄙俗。真正活出自我的人,都在自己的生活中实现了毕生的追求,获得了精神的完满。生无所息的人绝不会像汲汲于富贵的高老头一样死在最后一次对金币的攫取,而如被缚的普罗米修斯,在与天庭、与痛苦的不懈抗争中使精神永驻。生有所息的人绝不会像沉湎于安逸的“多余的人”一样死在颓散的床褥上,而如御风的列子,窥破了天地的厚道,乘六气之辩游弋于苍茫的宇宙。
生无所息,本身也是在生命意义里的一种慰息;生有所息,也是在愉悦祥和里对心灵的一种探求。在西西弗斯推石上山的路上,也许就有过陶谢的屐印,叹赏过沿途的风景,他们擦身而过,互道一声好。我们也不妨放下执著的争辩,循着人生的风景路且息且行。
点评:
本文首先是立论高远,分析辩证“生有所息,生无所息,只是对不同生活方式的一种注解”。其次是材料丰富,考生旁征博引的材料在许多人看来并不陌生,但他明引、暗引,灵活自如,以新鲜的面孔展现在读者面前。再次是点题巧妙,结尾段中让“西西弗斯”与“陶谢”互道一声好,形象而巧妙地阐明“生无所息”与“生有所息”都是人生存之必需。
(2006年重庆卷高考满分作文)
刘禹锡说:“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然而现实生活中真是这样的吗?那可不一定,就算巨轮上的帆任凭它再顽强、再牢固,也有被狂风袭卷的时候。人生亦如此,若沿着自己的路走下去,只能说明你的意志力比较顽强,并不代表你一定能成功。所以有时候选择停止也是好的。
《开心辞典》中曾有这样一幕:一青年在答题台上答题,他怀孕的妻子在观众席上静静地等待着他胜利的佳音,然而当他顺利闯过三关时却选择了放弃。这种情况是罕见的,因为在小丫的主持下,选手对她的“继续吗”回答总是肯定的,可那位青年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坚定地说出“停止”两字。正当观众那些冷嘲热讽朝他泼去时,大家却被他在小丫面前的回答征服了。小丫问:“如果你的孩子将来问你为何不勇往直前,你怎么回答?”“有些事情并不一定要到达终点,停止可能获得更多。”“那如果你的孩子只考了80分就不上进了,你怎么教育他?”“我会说:‘你若尽了最大努力,那我不怪你。’人生并不一定要走到最辉煌的顶峰,关键是要享受走的过程。”就是他的这两次回答博得了轰隆隆的掌声,得到了来自观众心灵最深处的敬佩。
倘若你爬山,累了就停下来,先享受一下千层绿浪的清幽,郁郁葱葱的野花野草,感受一下另类的幸福,再继续攀登,那“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便油然而生了,那种豪情壮志也体会到了。但如果你累了还继续攀登,那到达山顶就困难了,说不定还会让你因累而窒息。
所以,有时走走停停也是一种良策。即便有倒下的时候,那也只是躯壳,只要坚持不让意志倒下,因为意志倒下是最可怕的。或走或停在于己,只要你把自己当作帆,那就依实力而行吧!毕竟过程才是最重要的。失败时别忘了:帆也有倒下的时候,不过就是自己停在那歇了口气罢了,等气歇够了再走也不迟啊!说不定走得更快。
点评:
本文最大的特色是文中引用《开心辞典》青年在答题台答题的情景,真实生动,很巧妙地切合题意:人生并不一定要走到最辉煌的顶峰,关键是要享受走的过程,走走停停也是一种良策。文笔也较为优美流畅,“倘若你爬山,累了就停下来,先享受一下千层绿浪的清幽,郁郁葱葱的野花野草”,这样的比喻为文章增色不少!
感受生命的厚重——李佩甫的《城的灯》
作为一部以苦难和抗争为主题的小说,李佩甫的《城的灯》建构了一个独特的“围城”世界:城里有“荣光照耀”,怡然而洁净;城外,则是一个巨大的不断为黑暗所吞食的黑洞,在欲望的渊薮中,罪恶肆意横行。在这城里城外的相互纠缠、撕咬的阵痛中,李佩甫通过他笔下的人物给我们展示了生命在对苦难与欲望的抗争中所具有的厚重感,这种抗争也是他对生存境况与价值理想的一次更为深刻的反思。在反思中,作者又一次提出了一个触及我们脆弱灵魂的极为尖锐的问题:我们的精神信仰归之何处?
在他的小说中,豫中平原这片古朴的、具有浓郁乡村气息的土地却蕴藏着更鲜为人知的活力。这活力往往不是在面子上显露着的,它是深藏于骨子里,随着血液的流淌行遍全身的;它不是锋芒毕露的,而是内敛的;它不是打开瓶塞就会飘香的酒,而是需要经年的窖藏的,愈埋愈沉默,愈沉默愈香醇。就因为这活力骨子里头是不屈的,所以它才不至于在沉默中消逝自己,而是以生命的潜流承载着人类的信仰之舟前行。在《城的灯》中,不论是为爱情而终贞不渝的刘汉香,还是为理想而放逐尊严的冯家昌,他们都成了生命力不断伸延而超越自我的佐证。他们以沉默的方式选择了承受,在沉默中,生命的张力被无限拉大。在这些人物身上,李佩甫所要表现的不仅仅是单纯的人性之美,更重要的是在他们潜意识中所板结的生命原冲动,这才是小说得以推进的原动力。在豫中这块经历了沧海桑田的土地上,唯有这生命的原冲动是亘古不变的,李佩甫所要传达给我们的正是这些。
可以肯定地说,《城的灯》中的人物无一不是在对生命进行着极具韧性的抗争。他们在苦难中塑造自我、超越自我,使自我与豫中——这块孕育着生命力的土地得到了完美的结合。他们与这片富于传奇色彩的土地的结合,使二者都在不觉中具有了极富力感的生命冲动。透过这些,我们能在史诗般的恢宏场景中去感受生命的力量带给我们心灵的震撼。
《城的灯》对生命的感悟是多元而统一的,这一点我们可以在冯氏一家的心路历程中找到踪迹。冯家作为一个独姓家族在上梁——这个宗氏观念极强的传统村落,不断遭到排挤,最终他们被迫脱离了乡村文化母体而进入城市的空间。冯家在上梁所做的生存抗争的无力更显出了乡村宗氏文化对生殖与繁衍需要所具有的压倒性优势。在生存需要被宗族势力无情地驱逐之后,冯家昌选择了他全然陌生的城市。在这里,他必然又要面对巨大的城市 神话对他的压抑,这造成了他生理和心理的双重错位。他一步步地被纳入社会上层的轨道,并以此为起点规定了冯家五兄弟的前行之路。这是他们的堕落抑或是在寻找自我的救赎?似乎很难给以定论。但可以肯定的是,在种种文化观念的纠结中,小说所要展示的绝非是孰优孰劣的简单比较,而是要揭示由这种种观念所组合而成的生存境遇中存在的多元冲突。人活在这个冲突之网中,往往会成为一只身不由己的笼中之鸟,难以突围。李佩甫在小说中也引用了马克思的那句话: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与其说他是在重塑人的社会属性,不如说他尖锐地指出了人的一种悲剧性的生存境遇:作为个体的我们是永远无法跳出这一窠臼的。
李佩甫在小说中选择了羔羊作为“城”的“灯”,正暗示着他所赞同的个体在庞杂的社会关系网中所应坚守的道德立场。正像他以冯家五兄弟在香姑坟前的沉重一跪作为结局一样,李佩甫依然执著地将他的精神家园定居在了诸如上梁的豫中大地之上。经历过精神与肉体的分离、漂移和游走不定之后,最终求得了精神和肉体的双重回归。